是四月啰

一

7岁的时候遇到他，自由又孤独的混世小魔王，站在工厂边的塔顶上得意地冲你笑。

他背对着将落未落的夕阳，眼角发梢都闪闪发光，长成了乖乖上下学的小女孩最憧憬的模样。

两个没啥玩伴的小朋友在废旧的工厂一发不可收拾，他带着你捉迷藏、滑滑梯、跷跷板、喂蚂蚁，直到两个人都灰头土脸，一边笑得不停一边打追逐战。

疯玩到了太阳下山，你这才心满意足地背起书包与他告别。

走了几步，萧逸又别别扭扭地喊住你，翻遍全身上下的兜兜终于找到一颗柠檬糖，被透明糖纸包裹着，像他的眼睛一样亮亮的。

小孩第一回主动交朋友，脸涨的通红，一伸手把柠檬糖递过来，牢牢注视着你的眼睛。

“你、你明天也来吧，我还带你玩！”

二

11岁的时候遇到他，他缩在仓库里浑身是伤，眼神狠戾又悲伤，像走丢了的小狼。

你笨拙地为他包扎好伤口，眼神掠过那胳膊上一道叠着一道的、斑驳的伤痕，抖着手指去抚它们，像是这样就能替他承担一点苦楚。

你看到他的蓝色火焰，看到他耷拉着脑袋说自己是怪物，看到男孩单薄的身躯，像是要被月光压断。

你看着那双苍绿色的眼睛，没来由的感到很难过。

你告诉他没关系，学校里欺负我的人也叫我怪物。你告诉他说，小怪物和小怪物一起取暖就好啦。

你凑得离他近些，火焰照射下的两个小小的影子摇晃着挨在一起。

你说，它像太阳一样温暖。

三

19岁的时候遇到他，你们都没能认出彼此。

乌云滚滚，天空阴沉得叫人心慌。你匆匆想找个地方避避雨，或者买一把伞。鞋跟哒哒敲出急促的声响，冲进小商铺里的瞬间，你跟他擦肩而过。

这实在是个太过独特的男人，以至于你不免回头多望了几眼。

他披着黑色的外套，正在发动摩托车。苍绿色的桃花眼，眼尾带一点红，路灯的光明明灭灭，你看到他右眼下那颗痣。

轰隆一声巨响，暴雨随着闪电倾盆而下，这一刻他的眼神忽然撞上你的眼神，然而已发动的摩托车又轰鸣着离去了。

孤独着又倨傲着，像一匹孤狼。

这个奇怪的男人就这样在你的世界中驻足了一会儿，然后离开了。

四

23岁的时候遇到他，在夜晚的天台上把他错认成贼。他敏捷地制住你试图报警的动作，猛地靠近你的瞬间，夜风带来一阵黑雪松的气息。

后来阴差阳错地，你们一起看展，一起去玩，也一起共赴危险。他抱着你坠海，又背着你从火场中逃生。

你的手指颤颤着覆上他的伤口时，好像命运又把你们带回很多年前那个夜晚。

直到后来你吃了一回醋，街道上天阴沉得看不见一点光，大雨倾盆而下，你闭了闭眼睛说，算了吧。

猛然间你被一股力量拉进那人怀里，他不由分说地吻下来，抱住你的动作惶急且不容拒绝，好像只要晚一点就会失去他最珍爱的宝贝。

暴雨滂沱中，你被淹没在那一片黑雪松的气息里。

他说，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。

五

24岁的时候遇到他，眼前这个穿惯了黑色的男人换了一身白西装，成为你的新郎。

婚礼安排在船上，没有司仪，只有双方的亲友。

在甲板上等待时他仍然是紧张的，不知道女孩会不会喜欢这一切，不知道女孩是否还愿意要做他的妻子。

转到第十三个圈的时候他被温晚笑话了，两个人又互损了起来。

“萧逸！”

你这时候奔出来，眉眼弯弯地大喊他的名字，光着脚丫就雀跃地飞扑进他的怀里。

直到这一刻，那颗总是悬着的、逞强的孤零零的心，终于被女孩稳稳接住了。

萧逸忽然笑出声来，抱着女孩转了一圈，四下里都是亲友们的起哄，爱掺杂在海浪和海鸥的共鸣里。萧逸其实什么也没听见，耳边唯有女孩的笑声和她脚链的叮当。

六

原来人在极度幸福的时候也会想要落泪。

萧逸埋首在你颈边，听两颗心脏在各自的胸膛中鼓动出同样的节奏。他缓缓张口，千言万语到嘴边又哑然，最后发声时竟隐约带着哭腔。

他说，“…我好爱你。”